桥梁杂志社筹备十一月份的BIM会议，说想请我去讲讲。感觉很为难。因为谈技术或应用，我都谈不上。但在学校工作，BIM之于教学却可以大显身手，为此也很关注。尤其最新的一个认识是，BIM应用可以重塑产业链，使所有从业者“一张蓝图绘到底”——无论是在建设期，还是在运营维护期，依托BIM应用，基础建设产业无论是在覆盖面上，还是在应用深度上都可以大大融合，增强关联度。信息技术的好处即在于此，所有信息都在你的指尖上。

　　但人类追求美好事物，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。BIM技术的应用发展也说明了这一点。为此，我觉得有必要从先贤、从二十世纪世界最伟大的经济学家罗纳德·科斯那里，尤其是著名的“科斯定律”那里吸取点什么。

　　先说故事

　　科斯生于一九一O年，一九三二年毕业于伦敦经济学院。因为课程早已修完，一九三一年到美国去，在芝加哥大学旁听了奈特几节课，不同意，有所悟，写下了一九三七年发表的《公司的性质》初稿。(这是一九九一年获诺贝尔经济学家时被提到的两篇文章之一。)

　　科斯一九五一年要转到美国任教职，没有博士不成，他拿几篇发表了的文章申请荣誉博士头衔，获取。在英国期间，他主要研究垄断。到美国后，他继续以控制着美国的广播或传播行业研究垄断。一九五九年发表了大名文章《联邦传播委员会》。

　　在该文中，科斯举出一个惹来大争议的例子，最后他说的一句话就是传世的科斯定律。例子是说，一个人在地上种植，另一个人在该地泊车，是谁妨害了谁呢?泊车损害种植，但如果为了种植而不准泊车，则是种植者损害了泊车的人。跟着的推理是：只要土地的使用权利有清楚的界定，种植或泊车哪种用途价值较高，会通过市场的运作决定。科斯于是说，权利界定是市场交易必要的先决条件(The delineation of rights is an essential prelude to market transactions.)。

　　该文发表，多位大师一律不同意种植者损害了泊车的人，引发了经济学历史上著名的“十人大辩论”。辩论伊始，科斯之外的所有人都认为伤害者应该做出赔偿，但辩论进行到一半，峰回路转，米尔顿·弗利德曼开始批评在座的其他人，唯独没有批评科斯。一个晚上下来，只有科斯屹立不倒。每个人都惊讶地感到，他们目睹了经济学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一幕，他们都被科斯说服了。

　　他们理解到，所有的伤害都是互相的，不是一方在伤害另一方，而是双方为了不同用途，在争夺相同的稀缺资源。——种植和泊车之争，假如土地和车子同属一人的话，能不能泊车，显然取决于小麦的价格。

　　科斯定律的阐释

　　科斯不仅提出“权利界定是市场运作的先决条件”，而且把各种产权或者侵权的原因，都看作是人们对稀缺资源的平等争用。这一认识一下子刷新了世人对于诸多社会现象的理解。

　　“权利界定是市场运作的先决条件”这句话对我国改革开放发挥过大作用。八十年代初期，张五常教授提出过一些改革建议，但“私有产权”一说难以被接受，没有私有产权，怎可以有市场呢?张五常灵活地提出权利需要有界定一说，大家都容易地接受了。后来农业承包到户、工业大搞所有权经营权分离，都是此话的妙用。

　　科斯定律另一个流行的版本是，在交易费用不高的情况下，不管资源最初的主人是谁，资源都会流到价值最高的用途上去，用通俗话来说就是：谁用得好就归谁。

　　最显而易见的例子，钻石是矿工挖出来的，但我们谁见过矿工脖子上挂满了钻石项链?钻石不远万里，跑到美人的脖子上和手指上，是科斯定律最生动的阐释。

　　我们手持阅读器Kindle，在阅读过程中，可以在上面加着重线做笔记。这些笔记的数据信息归谁所有呢?

　　我们可能会说Kindle是自己的，书是自己花钱买的，着重线是自己划的，笔记是自己写的，数据当然应该归我;也可能会想，我买电子书花那么少钱，数据是否应该归作者或者出版社呢?亚马逊也可能会说，数据产生在它的平台上，存储在它的平台上，理应归它所有。

　　莫衷一是的情况下，数据到底该归谁?答案是归亚马逊。撇开开机时你同意的协议不谈，显然，亚马逊能把这个数据用得更好。——我们做的笔记，对我们来说是隐私，把它保存起来，对自己有一点儿价值。但如果亚马逊把这些数据收集起来进行大数据统计，把最多人标注的重点内容，推荐给读者快速读完，是不是更有价值?

　　谁用得好就归谁。一项有价值的资源，不管一开始产权谁属，最后这项资源都会流动到最善于利用它、能最大化其价值的人手里。这是科斯定律的含义，也是一条不争的规律。就像河流一样，哪怕经过千回百转，最终总是通向大海。

　　交易费用是秘密

　　市场是物品或服务交换的地方。一七七六年亚当·斯密说：“给我所需要的，你就可以获得你所需要的，这是每一项交易的含义”。

　　交易有多种不同的形式。单是我们日常的市场交易就有多种变化。除了这些，圣诞节交换礼物是交易，送礼搞关系是交易，走后门是交易，政治交易也是交易。这些不同形式或者不同性质的交易可能是因为权利结构不同，或交易费用不同，或风俗习惯不同。

　　自愿的交易含意着每个参与者皆获利。决定交易利益分配的是市场竞争和交易费用。实质上，约束竞争的费用也是交易费用。交易费用或高或低，是市场发生变化、交易或可行或不可行的秘密。

　　前一节的阐释中，科斯定律告诉我们，所有的伤害都是相互的，都是对资源的争夺。谁能把资源用好，资源就会最后流转到谁的手上。但这是理想情况，要么所有资源都属于同一个人，要么交易费用不高。但现实情况中，资源同属不常有，交易费用可能也高不可攀。

　　比如，有一栋老居民楼，当初没有装电梯，现在住在里面的人年龄大了，需要装一个电梯。于是这栋楼里的居民就装不装电梯、怎么装电梯问题展开了协商。虽然只有几十户人家，但由于互相之间不信任，互相扯皮，互相抬杠，最后协议无法达成，也是交易费用高不可攀的例证。

　　再看另一个例子。科斯在他的文章《联邦传播委员会》中举了一个无线电频谱争用的例子：无线电频谱，就是收音机的波段，两个电台之间挨得很近，信号就会互相干扰。当时很多人认为，像无线电这种互相干扰的情况，一定得有政府来解决。

　　但科斯说，不一定非要政府帮忙，只需要把无线电频谱一段一段的切割开来，就好像把停车场分成一个个车位一样，然后拿去拍卖，这样就可以解决问题了。现在我们可能觉得没什么新奇，但却是当年达成合作的经典案例。

　　作者 / 克里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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